1977年10月21日,《人民日報》頭版頭條發(fā)表《高等學校招生進行重大改革》,標志著中斷11年的高考正式恢復。
在那個年代,或許沒人懷疑過“知識改變命運”。對生長在工人家庭的張建奇來說,這無疑打開了他實現對大學夢想的大門?;蛟S他自己也未曾料到,40年后,他能夠成為西安電子科技大學物理與光電工程學院的一名教授。
人有時候就得受點兒刺激
張建奇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西安娃,父母都是工人,對大學并無太多了解。但是,與同學竄進大學校園玩耍過的張建奇,內心里懵懵懂懂萌生出要進大學學習的想法。
1977年,國家宣布恢復高考。在西安九十中(現西安中學)讀高中的張建奇心里的那塊兒“癢癢肉”被恰好撓到。
從10月份政策發(fā)布,到冬季參加考試,備考時間不過兩月。當時的中學實行四年制,初中、高中均為兩年,學校在所有高中生中組織了一次選拔,擇優(yōu)參加當年的高考。張建奇憑著一段時間的突擊復習,幸運地入選了學校30人的“高考團”。
成績毫不意外的未達分數線。中學期間忙于參加合唱團、足球隊的張建奇在學習上落下很多“空白”,突擊復習也未得其門。雖然在學校僥幸獲得機會參加高考,但試卷上的題目與平時練習的類型、難度都大有不同。
與張建奇同班且關系較好的幾位同學在這次高考中順利過線。而他也聽到消息說,如果考不上的話,還要上山下鄉(xiāng)。
張建奇一下被激醒了,意識到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,唯有考上大學這一條路。
在隨后學校組織的選拔和模擬考試中,張建奇被挑選到了當時的快班,正式開啟了高考備考模式。
1978年,與西電“初相識”
沒有習題集和復習資料,張建奇就到處找同學借。有的同學家里有“老三屆”,他們就白天把資料借給張建奇手抄,晚上又自己帶回家。為了在第二天能有機會讓老師幫忙指導習題,張建奇總是做不完當天的題就不肯睡覺。在這樣的刻苦努力下,他的成績在一次次??贾胁粩嗵岣摺?/p>
先報志愿后高考的模式讓張建奇毫無頭緒。懷著對參軍和武器的“時代迷戀”,老師推薦他讀西北電訊工程學院(現西安電子科技大學),并告訴他“這所學校就是從部隊院校而來,都叫她西軍電,專業(yè)都與軍事有關”。張建奇便在志愿填報表上寫上了“西北電訊工程學院”的名字,專業(yè)填報2系。
1978年7月,高考結束后的張建奇在家中焦急等待放榜的日子。
“張建奇,出榜了,好像有你”。在家中與朋友玩耍的張建奇聽到同學在院里喊他,立刻奔出家門跑到學校。果然在學校張貼的紅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在學??忌洗髮W的40人中,張建奇排在前5位。
出榜之后,到傳達室詢問是否有信件或是通知書,成了張建奇每天下午必做的事情。
張建奇是考上大學的40人中倒數第二個拿到錄取通知書的??粗鴮懹小拔鞅彪娪嵐こ虒W院”字樣的信封,他才意識到,自己還不知道這個學校在哪兒。
喊上同學,騎上自行車,跟著6路公交,張建奇在正式報到的前一周,決定先去即將就讀的大學“偵查”一番。
北校區(qū)西南門外的大煙囪成了張建奇辨識學校位置的標志物。他推著自行車站在西南門外,望著校園里“深宅大院”一般的走道,不確定他這樣一個還未報到的“外人”是否會被允許進入。他想著“過幾天我就要來報到,到時候就可以進去看看了”,在徘徊又徘徊之后,與同學騎車返回。
張建奇的內心泛起一種怯怯的卻又充滿期待的激動。
“學在西電”是一件自豪的事情
張建奇雖然順利拿到了西北電訊工程學院的錄取通知書,專業(yè)卻從2系變成了“物理(師資班)”。聽同一批考上大學的同學說,這應該是學校因為他的物理成績突出而做出的調整,但大家對到底什么是“師資班”,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。
一套6冊的數學集,學校抽出一套給他們班,卻沒有多少人能買得起。家境略微富裕一些的同學買下一套,就全班傳閱。那是當時的蘇聯數學題解答,所有同學都如獲至寶一般,“這里面的題我們都可以做”,大家爭相手抄題目,廢寢忘食地解題。
無人監(jiān)督,卻幾乎所有人都會去上晚自習,大家似乎都較著勁的生怕自己學少了。若是某一天稍稍“放縱”自己未去自習,內心都會感到內疚。
北校區(qū)的晚上總會停電。剛開始的一兩天,大家還很高興,終于可以“心安理得”的不上晚自習了。但是到了第三天,大家有些坐不住了。白天上課,晚上不自習的話,作業(yè)寫不完,課程就跟不上了。
張建奇和班里的同學就去小賣部買來蠟燭,就著蠟燭或煤油燈的微弱燈光,繼續(xù)做題。第二天早上,大家總會互相看著發(fā)笑,兩個鼻孔都被熏的發(fā)黑。
上大學的第一節(jié)英語課,老師問:“有沒有哪位同學可以完整地默寫26個英文字母?”全部靜默,沒有幾個舉手。
很少接觸英語的張建奇便從26個英文字母學起,用的就是隨時隨地背單詞的法子。制作單詞卡片,在食堂排隊打飯的間隙,一手飯盒一手單詞卡成了張建奇的標配。晚飯后的散步時間,張建奇也加入背單詞的“大軍”,北校區(qū)土操場上順時針繞圈背單詞的學生們成為了當時的西電一景。
佩戴著白底紅字的校徽,張建奇覺得無形中就有了一種約束。校徽這樣有代表意義的物件,帶給張建奇的是能夠在西電學習的自豪感,這種自豪感讓張建奇十分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。生怕自己學的不夠多不夠好,對不起來到西電學習的這個機會;或是有什么細節(jié)做得不好,給學?!澳ê凇?。
平凡之路上的“不甘心”
1982年,畢業(yè)前夕的張建奇看著貼在墻上的分配單位名單,一心只想留校。每個人要報兩個單位是學校的硬性規(guī)定,并且至少得有一個是三線廠子。那些可都是在大山溝里的單位,地處偏遠,交通、生活不便。
“不交學費,還有補助,國家培養(yǎng)了自己,讓去哪兒就去哪兒”,“一顆紅心,兩手準備,堅決服從分配”。
憑借著較好的學習成績,張建奇與其他十幾位同學獲得留校任教資格。
1984年,在教授基礎物理學兩年之后,張建奇覺得只做基礎教學,不做科研,有點不甘心。
在了解了一番之后,他報考了5系(即后來的技術物理學院)攻讀電子物理與元器件專業(yè)碩士研究生。并在兩年半碩士研究生畢業(yè)之后,再次留校。
工作幾年之后,張建奇發(fā)現身邊有老師開始攻讀博士研究生。他心里想要將科研做得更加深入和專業(yè)的“不甘心”又開始“作祟”。一次在北京香山開會的機會,他認識了西安交通大學的一位教授。聊及想要攻讀博士研究生的想法,這位教授十分熱情地發(fā)出邀請:“那就來讀我的博士吧,微電子方向。”
以此為契機,張建奇開始在西安交通大學攻讀在職博士研究生。1998年,他獲得微電子科學與技術博士學位。
畢業(yè)后的張建奇繼續(xù)在西電技術物理學院(后與原理學院整合為物理與光電工程學院)從事因讀博而中斷的科研與教學工作,這一干已有20多年。
老師不僅要教書,更重要的是“育人”
張建奇說,他現在很多帶學生的方式都承襲自自己以前的老師。西電教員的嚴謹,讓他養(yǎng)成了在離開實驗室時檢查并拔掉電源、將所有實驗器材歸置整齊的習慣。交大教授的周例會也被他學來,每周聽各小組的學生匯報一階段的研究進展及存在的問題,以便及時跟進解決或者調整。
在張建奇看來,“亦師亦友”是師生之間最好的相處模式。在探討學術的時候,他是十分嚴厲的導師,毫不留情;在私底下聊天時,他又是可以傾訴煩惱和困惑的兄長,關懷備至。
“現在給本科生代課,他們到齊之后,我會在正式上課前幾分鐘給他們講一點其他的事情”。面對獨生子女較多的一代,張建奇有自己的“妙招”。作為老師,為學生傳授知識是應該的,但教會學生如何做人、如何做一個在社會上能立得住的人,更被張建奇看重。所以,如何待人接物、如何制作應聘簡歷,甚至在公共場合應該注意什么,都成為了張建奇的“課前小知識”。
“我們都說‘物理改變世界’,我想說‘西電改變了我’。我這一輩子可能都離不開物理了,我的人生觀、價值觀、世界觀,都是在與物理相關的學習中塑造起來的。雖然我現在研究方向是光學和光電子,但如果沒有西電,沒有在西電學習物理的基礎,我現在也做不了這些研究?!睆埥ㄆ娌粺o感慨地說道:“所以,西電帶給我的,我希望我能盡己所能地傳給我的學生們?!?/p>
(文/西電新聞中心·王 格)